2010年4月5日

就想賴著妳:錯和與契合


  錯過、忽略,一直都是愛情裡面最難以克服的挫折。

  無論是誰,都會期待被自己在乎的人注意;即使是如項羽平般有為的律師,在愛情面前,也只是個普通人。如果丁卉凡曾經注意過項羽平語氣中的落寞、渴望被關心的訊息,並且試著去安撫項羽平的孤獨、失落,那麼丁卉凡並不會這麼快就在這場仗裡落敗、甚至喪失角逐資格。丁卉凡以工作為重的態度並沒有錯,錯的是她對待項羽平的態度。在年輕時,項羽平成為她的後盾、支持她的夢想,要她去追尋一切可能性,縱然自己必須承受伴隨而來的分離,項羽平未曾試圖阻止她往更高的地方走。在丁卉凡成功後,項羽平也配合丁卉凡隱瞞自己的身分;試想,項羽平是個大律師,在身份、地位上都不輸任何人,何必委屈自己?如果不是出自於真心,他又何苦一次又一次地拒絕接踵而來的投懷送抱?這些丁卉凡都不懂,在她努力完成自己的夢想、目標時,她忘了身後有多溫暖的依靠,讓她無後顧之憂地振翅,她將項羽平所付出的一切視為理所當然,卻忘了項羽平承受的是兩人份的思念:想著丁卉凡、希望丁卉凡想著自己。那種期待與對方相處的寂寥感,並不是靠著電視、手機就能消弭,而項羽平撐了這麼多年、沉默這麼多年,他為丁卉凡做這麼多事,並不是天經地義,只是簡單地用最笨拙的方式愛著她:用短暫相聚的回憶,填滿漫長形單影隻的孤寂。


  --失之交臂


  沒有任何一段感情、任何一種付出是理所當然、天經地義的。

  項羽平曾試圖為了這段偷偷摸摸的感情解套、尋求一個安定的身分,打算給彼此一個名分,但丁卉凡給的回應卻是簡單的「我是偶像」;在項羽平還沒拿出戒指前,丁卉凡對於自己身份保護的程度,就讓他難以接受、委屈萬分。如果丁卉凡對於這份感情有任何決心跟毅力,那麼再多的狗仔、媒體,都不會是威脅;如果她肯給項羽平一個明確的定位、一個承諾,那麼沒有任何人能把意志堅定的項羽平從她身旁拉開。

  要說七年的感情,怎麼能說忘就忘,丁卉凡其實遺忘得更迅速。她忘了愛情的初衷,她忘了她當初傷害齊可中也不惜一切的追尋,她更忘了,愛情不該建立在委屈之上。項羽平不斷地容忍她的雙重標準,看著她周旋在演藝圈各種角色之間,而相見時卻沒有任何解釋,甚或是放下身段的軟言相勸;放下工作只為了她忙裡偷閒的相聚,卻在有威脅的時候,孤伶伶地被丟下。先不論楊果;在項羽平、丁卉凡與齊可中三人撲朔迷離的感情世界裡,丁卉凡是最沒有罪惡感的人。在學生時代,她試圖以與齊可中交往引起項羽平的注意、甚或是醋意,並且在齊可中打算牽線的時候,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在失去項羽平的時候,她先是怪罪對方把七年的感情當作過眼雲煙,而後是開口向齊可中尋求幫助。她或許是走投無路才出此下策,但她的方法卻免不了以自我為中心考量,還是有著「世界理應圍繞我旋轉」的天真思想(這種想法可在當初項羽平漠視她,她覺得從來沒有人這樣對待她而生氣時,瞧出端倪),所以她察覺不出自己不停地在傷害的她口中在乎的人,無論是項羽平,抑或是齊可中。

  在愛情裡,自我中心的態度讓人覺得難以溝通、讓人覺得不夠貼心;但。無私的犧牲奉獻難道就是上上策?這倒未必。

  齊可中以好人之姿躍上這場三角戀的舞台。他忍著心碎,只為了幫助丁卉凡能夠得償宿願地佔據項羽平的視線;在丁卉凡與項羽平有口角時,他會打電話給他的兄弟,約他喝個一兩杯,只為了幫丁卉凡安撫對方的焦躁與負面情緒。為了丁卉凡的愛情,他就算再痛,也還是會努力去實現他的保證,但齊可中低估了心的去向。

  人心是任何人都沒辦法掌握的,常人連自己的心都不見得能掌握,更遑論他人的心。
  當年的項羽平能被三番兩次地寥寥數語說動、原諒丁卉凡,並不是因為齊可中舌燦蓮花,而是因為他還對丁卉凡抱有情意、期待;但情感是一體兩面的,情意越濃、期待越多,而一旦失望,那種挫折讓人無法輕易忘懷。這也是為什麼最後項羽平在心中替丁卉凡留了位置,卻沒辦法再讓她擁有自己的心;寧可順著心意,簡單、踏實地走,也不願意再步上那條讓心傷痕累累的荊棘之路。


  --賭局


  可在這場三人風暴之中,齊可中的情感、初衷已經隨著時間與一切轉變而慢慢扭曲,一步步地踏上玉石俱焚之路。誠如大家說過的,當初最在乎丁卉凡感受的人是他、付出愛情的是他、為了顧全一切先退出的人是他、幫助他們談這場七年之戀的人,還是他,在他的世界,所及所見所思所想,都是丁卉凡的完美;他的心心念念,就只是要讓自己所愛的人幸福。而他小心翼翼守護的這一切,卻在一瞬之間萬變;看著他愛的人為了別人掉下眼淚,要他怎麼不怨項羽平的不懂珍惜?他當初退出是犧牲自己的美夢要成全另外一個甜蜜的夢,他未曾預期自己的奉獻在丁卉凡的翻雲覆雨之下,會變成一場空。

  以齊可中對丁卉凡的感情而言,他不會覺得丁卉凡的猶豫是這場戀情走上分離的肇始,他的體貼會替對方解套開脫,他會為了對方而安於自己的定位,不像項羽平期待事情能夠講求對等、公平,在丁卉凡面前,他會把不安感藏起來,盡量讓對方都感受到正面的情緒;是以,他說不定才是最適合「明星」丁卉凡的人。但再更深入地思考,其實無論是項羽平、甚或是齊可中,都不會真正地適合她。沒有一段委曲求全的愛能夠長久;沒有對等的付出、沒有心對心的溝通,那麼戀情也只剩下華麗的外衣。

  在第七、八集中,各種情感夾雜在齊可中身上;對丁卉凡的戀慕、心疼、不捨,交織成對項羽平的要求、怒意、責備,進而轉化成對楊果的隱瞞、利用。在第七集中,他要求楊果幫忙他擺脫蘇斐,讓楊果一個人遊走在陌生的城市;這樣的態度,僅能說他不夠體貼,還是以上司對下屬的方式處理,稱不上是狠心。而在看到丁卉凡面對情感的懦弱時,一慣以軟性態度溫柔相勸的齊可中內心的轉折讓他狠下心來將自己的幸福、楊果懵懂的情感當成是賭注,為丁卉凡奮力一搏。

  身兼莊家、賭客,他不是沒有罪惡感,只是他的罪惡感已經被各種錯綜複雜的情緒給壓得不見蹤影。在欺瞞楊果天真的心靈時,楊果的迷惑引出了他的歉疚,卻同時也加速了他設立這場局的步伐;因為他明白,在楊果對自己的情感還摸不著頭緒時、在楊果還不知道項羽平情感的去向時,他只要先下手為強,就能先杜絕楊果的情感。齊可中很聰明,聽到楊果內心的夢想在先、了解其無邪的少女情懷,所以能單刀直入,瓦解其防備。縱然他對楊果抱有一份似上司、似朋友、似兄長的情感,又在這場局裡對她有著虧欠;但空談的歉意如果沒有實際的行動,那也僅是過眼雲煙、無關痛癢。而他不顧一切地傷害自己、傷害朋友,寧可將自己與周圍的人燒得遍體鱗傷,也要顧全一個女人的心;但這樣壯烈、濃烈的情感卻未曾替他帶來任何幸福。

  罪惡感是人類的情感中,最弱的一環。沒有罪惡感,作起任何事情都肆無忌憚,並不是無後顧之憂,卻因為失了罪惡感,寧願毫不留情地放手一搏。但罪惡感同時也是最易被他人利用的情感,過錯的歉疚、後悔,除了無濟於事之外,還傷害自己;就像一把失了柄的利刃,怎麼拿,都劃傷手。


  --歉疚


  項羽平的罪惡感就是一把朝著他自己的利刃,將他自己劃得傷痕累累。他不是不知道,當年丁卉凡與他的戀情是靠著齊可中推波助瀾才走得穩;他不是不知道,過去好兄弟齊可中對丁卉凡是抱著怎麼樣的感情;他不是不知道,這些年來,齊可中為他們的戀情曾做過多少努力。很多事情,看在眼裡、記在心裡,慢慢堆疊成愧疚、抱歉;但他不懂表達,因他並非失敗的那個,如果不是身處其中,他不會懂得那種感受。那種負咎感越深、他在面對齊可中時就越顯得渺小;因為他明白,自己的幸福,是因為別人寧可犧牲個人的快樂而成就的。於是乎,他只能接受齊可中的勸告,在一次又一次與丁卉凡的爭吵過後,回到寂寥的起點。

  直到他帶著雀躍的心直奔杭州、聽見楊果與齊可中在一起的消息,他才明白當初的齊可中是抱著怎樣的心情笑著祝福,給予幫助、他才了悟到那種希望對方快樂,卻不得不面對自己不能站在她身邊,與她共享那份幸福的事實;直到那一刻,他才感受到,為了一個人的幸福而必須單方面付出的感情有多痛。他本可以不顧一切地坦白自己的心意,緊緊地抓住每個可能的機會,在月光下,對著那張仍帶有疑惑、不解、迷惘的小臉訴說心衷;但他強忍下來,而讓他懸崖勒馬的原因,正是多年來深埋在心中對齊可中的歉意。

  若他不明白往事對齊可中的傷害,那他不會在齊可中面前提到丁卉凡時都帶有一份小心、不會擔心對方尚未走出陰霾、不會在面對楊果時保持自制、似親近似疏遠的距離,更不會在話到嘴邊時,因為想起齊可中要求的祝福,而硬生生地將表白嚥回肚裡。他希望楊果幸福,同時也希望自己的好友能獲得幸福--在他心裡,他覺得這是他欠齊可中的;於是,他選擇了與當年的齊可中走同一條路:在周圍提供安慰與保護。不同的是,在涉足彼此的感情事時,齊可中帶有的心態是「我犧牲自己成全你們,卉凡必須幸福」的強勢;而項羽平則是站在保護楊果的立場,不希望懵懂的楊果在戀情中再有任何機會跌倒。他希望楊果可以光鮮亮麗地在戀情中成為主角,但他缺乏當初齊可中的身分,不能直接開口提供協助,只好迂迴地從楊果的「男朋友」處下手,每每碰得一鼻子灰,卻又不好直接發作。

  追根究底,項羽平當年的罪惡感一直揮之不去,在他的心裡,那份內疚遲遲未曾化解,所以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被齊可中逼得節節退縮,沒有勇氣面對自己的情感與表明心意的後果;倘若他未曾自覺傷害齊可中,那些關於過往的談話不會在他心中泛起漣漪,引起罪惡感、齊可中四兩撥千金的「你卻懷疑我」不會讓他啞口無言,而那句「身為好朋友的你,應該是祝福我們,而不是破壞我們之間友誼的事」更不會像緊箍咒般束縛著他,讓他裹足不前、錯失機會。

  若真的仔細揣測在短時間內項羽平變心的原因,那就是:在丁卉凡身上,他感受不到自己存在的必要性、感受不到互屬的扶持;可楊果能將那種被需要的空虛感給填滿,同時也能在他軟弱的時候給予健康、正面的支持。


  --存在的重要性


  身處這場兼有賭局與罪惡感的角力風暴之中,楊果可稱得上是受害者(楊朵是另一種形式的受害者,並不在這範圍之中);她認不清自己的心意、不夠堅定和期待錯誤的方向,所以才會誤入圈套,變成別人利用的對象。但靜下心想,其實楊果一直以來最缺乏的就是別人的肯定;她在家裡被姊姊說沒用、工作總是不穩定、談戀愛又被嫌沒女人味……外在訊息是人格養成的潛移默化因素之一,「在嘲笑中長大的孩子──畏首畏尾」(《心靈雞湯》),所以楊果會這麼沒自信,其實可歸因於長期來的家庭、朋友、工作等各方面的挫折。

  在諸多外力的打壓之下,楊果能夠保持樂觀已屬難得,總是努力地在每次跌倒之後,消化不愉快的心情;但其實,外在越開朗、越是認真想要證明自己很堅強的人,越需要他人的鼓勵。他們需要的不是他人的大肆頌揚,他們僅需要某些人的支持與了解。事情發展不順利時,他們的大而化之會讓人覺得他們不夠在意,但其實他們會將每個細節在心裡仔細演練,努力地找出不足之處後修正;可往往,多數的人都會忽略這番努力,於是他們自覺越來越微不足道,而他們努力建立的自信心,也在一次次的打擊後,潰堤瓦解。

  在各個優秀人才環伺下,楊果置身其中,會很直接地接收到類似:「這個人十分有能力」的訊息,再拿自己與他們相比,更容易自慚形穢。而在此時,她心目中完美的化身突然間注意到自己的存在、突然間說要開始對她付出比關心更多的情感,這教她怎麼不覺得受寵若驚?而她心裡明白:「最完美」不是她伸手所及之處,「最完美」應該要與「最無瑕」相互搭配;在這種心理認知之下,她明白她不能挑剔、不應拒絕,因為「完美」自動送上門來,她就應該要知足。她的愛情,建立在自信心不足上,她時時刻刻都如臨深淵、如履薄冰,深怕打破了那美麗假象,這段關係因而岌岌可危;太多她自覺沒立場探問的事情、太多她自覺不知好歹的情感……而她有口難言。於是,她在齊可中身上也得不到「存在的意義」。

  雖說「存在的意義」最根本還是需要自信心來鞏固,但人的自信心除了靠知識、經驗累積之外,最多的還是身邊人的鼓勵。每個靈魂都渴望被關心、被在乎、被一道專注的眼神所注視;即使是最平凡的個體,都希望能夠被肯定「存在的重要性」。楊果是、丁卉凡是、齊可中是,而項羽平亦是。每一個在乎、關心的舉動,都牽動著對方的心,讓人覺得溫暖、受到支持,讓人越來越有信心,慢慢地確信自己有被重視的價值;透過那種信念,人也會越來越珍惜自己,懂得被愛、懂得去愛,而愛,才會跟著茁壯。就如同項羽平胃痛時,楊果的細心觀察、緊張擔心;在危急時那種患難見真情,奮不顧身的救人舉動,一點一滴都讓項羽平覺得備受重視。而項羽平在楊果碰到困難時,總是在一旁默默提供協助,在她可能碰到坑洞時先把土填平,在她可能淋濕時先撐起傘;將她保護得涓滴不漏,就算她這朵花兒懵懵懂懂,他也還是無怨無悔。正因為他們有關心彼此的默契、正因為他們的優缺點是如此契合,才能放心地挽起彼此的手,彼此依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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